※ 作者：布団  id=8307451

※ 原址：https://www.pixiv.net/novel/show.php?id=3335630

※ 译：moko

※ 【未授翻】&请勿转出lofter

※ 团兵，现代转生paro，干部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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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墨色的头发干爽顺滑，摸起来手感很好。

艾尔文曾经很喜欢抚摸那头发。捞起一捧，那发丝便在指间滑落下去，然后又捞起一捧。

——很痒啊。

利威尔粗鲁地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艾尔文知道他虽然会抱怨，但绝不讨厌自己这样做。利威尔鼻尖蹭近了些抵在他心口，漏出了点低低的笑意，艾尔文再次抚摸起了他的头发来。

那是夜晚与白昼交界的时分。

房间里被尽染成了群青色，而床上暖和得让人安心。

不知何处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声音渐渐变大。

 

在电子声中，艾尔文睁开了眼。

 

枕边的闹钟正宣告着起床时刻已经来临。艾尔文一边听着那刺耳的电子声，一边精神恍惚地盯着天花板。

每次从梦中醒来总是这样。记忆与现实浑浊不清地纠缠在一起，让人分不清身处此处的到底是哪边的艾尔文·史密斯。在还小的时候艾尔文很害怕这种感觉，就像那个可怕的、无情的男人要把自己侵占了一样。

艾尔文缓缓地呼吸，告诉自己的身体“如今”的所在以及自己为何人。他从冰冷的被子下抽出双手，注视了一阵。右手现在在这。仿佛在轻飘飘地浮沉的肉体如今终于找回了它的重量，艾尔文在床上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把闹钟按停了。

公寓外的楼梯间传来了压低的脚步声，也许还有门开阖的声音。那是利威尔早上出门的声音。

艾尔文坐起身来。

脑子深处还是迟钝而沉重，四肢像陷在砂子里般疲倦发酸。一如既往的早晨，刚才对梦境的那种忌讳感现在也几乎感觉不到了。

艾尔文时常忍不住感到羡慕。

羡慕那个对任何事都毫无怀疑，仅仅是爱着利威尔，可以把他拥进怀里的艾尔文·史密斯。

 

肯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那时候韩吉这样说道。

“对利威尔来说，不可能有比你更重要的人。”

他肯定只是记忆混乱了而已，马上就会发现那个人就是你的。韩吉一副深深受伤的表情越说越激动。

虽然艾尔文也这样祈愿着，可数日之后，利威尔却突然说道，“也许找到了。”

那一瞬间的冲击很沉重。仿佛胸口挨了一拳，血气从指间瞬间退去。他那时才知道，原来人在真正感到痛苦的时候，会发疼的并不是胸口。而是在身体的更深处，如剜心一般的感觉。

然后又过了数日，当利威尔有些心灰意冷地告诉他“好像弄错了”时，他心底才松了口气。他很没出息地几乎觉得鼻子酸了。

这样的事已经重复了多少次了呢。

利威尔虽然在拼命地寻找着那个“某人”，但他并没有选择先交往着试试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办法。如果他真的采取了那样的手段的话，别说韩吉不会坐视不理，就是艾尔文也不得不做些什么了吧。

利威尔只是一味地观察而已。定定地注视着触动了琴弦的人，慎重地估测着距离，然后更仔细地观察。跟没被驯养的野猫一模一样。他本来就不是太擅长社交的性格，因此要建立朋友关系还要花更多的时间。于是实际上，即使别人对他抱有好感他也不会回应。在得到确认之前他并没有和那人交往的打算，韩吉这样说道。

这一方面是由于他自身的洁癖，而另一方面，便如他所说的，因为他“打算把一切都奉献给‘那个人’”。这既让艾尔文安心，同时又让他非常苦恼。也许等待行刑的死囚的心情便是如此吧，他想。

利威尔无心顾及这样的艾尔文和冷眼旁观的韩吉，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下一个目标，深思熟虑后得出果然不是的结论，重复着这样的事。在这过程中，艾尔文不知不觉担当起倾听者的角色。利威尔虽然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感情或状况毫无顾忌地告诉别人的类型，但他也希望能有人听他倾诉。在这点上，本应最为合适的韩吉却保持着一贯冷漠的态度，而米克向来就对他人的恋爱问题毫不关心。虽然这角色对艾尔文来说如坐针毡，可他也没办法不闻不问。结果，这成了双方利害一致的任务。

利威尔话不多，但断断续续也说了不少。他所找到的“那个人”可以说完全没有共同点。男女的区别自不必说，无论是人种、年龄、国籍、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还是职业，就连从他口中听说的性格都完全天南地北。艾尔文一边听着一边从记忆中搜索自己过去所认识的人。是巨人化的少年，仰慕他的女性士兵，或是关照他的上级吗，还是说是别的兵团的人，贵族中的谁，在地下时的熟人？

艾尔文忽然发现自己在把所认识的身影与之重合的同时，也在拼命地寻找着利威尔所说的“某人”与自己的共同点。

真是凄惨。

 

“早上好，米克。”

厨房飘来炖豆子的好闻的味道。

米克总是很早起。早，艾尔文一边听着厨房传来的回应一边假装去拿沙发上的报纸而靠近了窗边。有树木的遮掩，艾尔文看不见街道对面的面包屋。清晨冷冷的阳光铺在石板路上。利威尔今天也小跑着去了那儿吧，为了去和那个人见面。

心口一跳一跳地疼，艾尔文几乎要觉得那痛楚是真实存在的。对这已经是感受了无数次的冲击，无论是心还是身体却始终无法习以为常。艾尔文心知肚明，却无法对此移开视线或视若不见。当然，他也没办法对此全盘接受静观其变。自己的这种软弱真是让人沮丧。如果有“以前”的艾尔文·史密斯那般强韧的意志力就好了。他甚至觉得想要效仿这个存在于自己身体内，自己曾经如此厌恶的存在了。

突然砰地一声，脑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艾尔文回过头，只见米克两手握着马克杯站在自己身后。旋即，咖啡芳醇的芬芳便钻进了鼻腔。艾尔文才发现自己一直望着窗外出神，便笨拙地把贴在窗玻璃上的视线收了回来。

“谢谢。”

他说着接过了马克杯，米克用鼻子嗯了一声。

“你不告诉他吗？”

“诶？”

“喜欢的话说出来就好。”

艾尔文沉默地啜饮着咖啡。他早上总是没什么食欲，但米克泡的咖啡还是相当美味。

他从未把自己的感情诉诸于口。虽然也没有一直隐瞒着，但他也未曾直白地表现过。不过如今被米克揭穿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从“过去”到“现在”，艾尔文就没有事能瞒过米克。即使能瞒下内容，但他正隐藏着什么事这点却总会暴露。米克的鼻子很敏锐。尤其是对艾尔文的事。

“也不是说看不起利威尔的命运论，不过没有必要连你也陪着他闹吧。”

听着米克平静的声音，艾尔文垂下了睫毛。

需要艾尔文低头来隐藏表情的人大概只有米克一个了。

“……我没打算陪着他。”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

因为没有资格。

艾尔文没有说出口，只将视线落到手中的马克杯上。

 

韩吉坚称利威尔说的那个人就是艾尔文。怎么会是别人，肯定有哪里弄错了。艾尔文也这样希望着，可是他没法坚定地说没错那就是我。因为他太了解那个“艾尔文·史密斯”的事了。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正因如此——他才理解了。

利威尔不可能爱那个男人。

 

“现在”和“过去”的界线对艾尔文来说是极之暧昧，时常摇摆不定的。他即认为自己是“艾尔文·史密斯”的延续，同时又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人。他一边把“艾尔文·史密斯”当做自己的“过去”痛加申斥，却又如第三者般俯瞰着那人的行为。如果能完全看做他人的话自己就能坦然地说那不是我了吧，而如果能接受那就是自己的话反过来也不会感到迷惘了吧。

然而实际上，艾尔文却是以两方的视线看待那个男人。作为率领大量士兵的指挥者，他的无情与冷酷也最终达到了应有的境界。韩吉也是这样说的，说自己仰慕、尊敬那个男人。

可是那只是作为上司与下属的关系来说，不是吗。

对并不把人当做人而是当做工具看待的这个男人，怎么能当做恋人而全盘接受呢。对艾尔文来说，他的目的是与人类的大义重合的。因此再多的牺牲，再无情的作战都能被原谅。这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是以怎样的身影倒映在利威尔的眼中呢。

即使从利威尔那生硬的态度中不能马上看穿他的为人，但他其实是个内心温柔的男人。他真诚而且从心底里珍视他的部下和同伴们。在最初的壁外调查中，利威尔失去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如果说把利威尔拖进这样的世界的是艾尔文的话，那看中利威尔的潜质而让他背负了人类最强的看板的，也是艾尔文。在这个人们逐个死去的兵团中，仅仅是活下去，便有最重要的价值。虽然利威尔的地位上升是自然而然的结果，但艾尔文也是有意要提升利威尔的位置的。当然，他也具有与之相应的实力和战果，因此才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可利威尔自己的心情又是怎样的呢？

这位被蓄意捧上神坛的偶像，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被迫要成为最强。无论面对怎样的事态都能冷静对待，怎样凄惨的场面都能毫不动摇。即便悼念同伴的死亡也不能缅于悲伤，只能朝前迈进。

艾尔文期望利威尔强韧的精神能成为依托。艾尔文期望他成为绝不动摇的自由之翼的象征。他肯定也有面对巨人感到恐惧的时候，想要为失去的重要的同伴痛哭的时候吧。可艾尔文却要求他扼杀自己的内心。艾尔文一边提出了把他的部下逼至死地的作战，却还一直期望着他成为完美无缺的杀戮机器。

然后，这样残酷地对待他的同时，还为了自己内心的安宁而渴求他。

——为什么，他还能以为自己会被单纯地爱着呢。

也许利威尔曾经爱过自己也说不定，但怎么可能继续爱着自己。

在知道利威尔的“那个人”的存在后，作为“艾尔文·史密斯”的自己受到了剧烈的打击。但另一方面，活在今世的艾尔文又觉得，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自己已经单方面地对利威尔奢求太多了。但利威尔作为部下，作为同伴，还是好好地回应了。可是反过来又怎样呢？利威尔在艾尔文身上寻求着什么，而艾尔文又有能回报他的东西吗。

“艾尔文·史密斯”对利威尔所寻求的事物一无所知。

对他所深爱的某人也一无所知。

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尝试去了解。仅仅是要求，让他回应。

怎么能把那称作是爱呢。

然后到了现在，又怎能说希望自己被爱呢。

 

对沉默以对的艾尔文，米克没有再说什么。即使米克察觉到了艾尔文有藏着的事，他也不会强行追问到底。正因为他是那样的人，艾尔文才能交托全部的信任，心情舒畅地呆在他身边。

米克鼻子里哼了一声，伸出了宽大的手。他抬起艾尔文的脸，指尖在艾尔文眼下描摹着。

“有好好睡觉吗？”

“……我好好休息了。”

米克对艾尔文的身体状况总是很唠叨。不过考虑到小时候给他带来了那么多麻烦，艾尔文便顺从地老实呆着，任由他鼻尖在自己后脖梗上逡巡。胡子触碰到皮肤让人有点想伸手去挠。米可即使没有了记忆，这个癖好现在却还健在。

“总是让你担心呢。”

“按利威尔的话来说的话，这就是命运吧。”

米克若无其事地说道，艾尔文不由得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笑了。

“这样说的是韩吉哟。”

“对我来说都一样。”

米克轻笑着离开了艾尔文。

他一边抽着鼻子一边走向客厅入口。随手一拉开门，门外小巧的身影像吓了一跳般肩膀一抖。站在门外的是利威尔，他似乎心情不佳地来回看着米克和艾尔文。

我回来了，他闷闷地嘟哝了一句。

“面包要冷了。”

米克满脸不满。

“抱歉。……我想着你们是不是在说着什么重要的话。”

“所以一直呆在走廊吗？”

对艾尔文的询问利威尔沉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板着脸，但好像因为被批评了有点失落。艾尔文向他招手，他便老实地挨了过来，来自外面的冷飕飕的空气似乎也缠着他的衣服和头发被带了进来。

让人想要抚摸他的头发，把他抱进怀里。“过去”的利威尔似乎很怕冷吧。艾尔文想不起来。

按捺住想要伸出去的手，艾尔文递上了马克杯。接过的手很小巧，白皙的手指环着马克杯壁，好像还有余。

利威尔红润的嘴唇呼呼地吹着咖啡。猫舌头这点倒是和过去一模一样。想起了这点艾尔文有些安心。

突然，他漆黑的瞳孔抬起朝这边看了过来，艾尔文有些不安。他是感觉到自己一直被盯着看了吧。然而最后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的却是利威尔，那表情仿佛想说些什么。

“利威尔？”

轻轻地靠近杯沿，顿了一会，利威尔啜了一口咖啡。

“……刚才。”

“……一直见面的那个人？”

五脏六腑传来拧在一起的灼痛感。艾尔文不想问，可是又忍不住要问。利威尔顿了一下，果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说下次的休假能不能见个面。”

是吗。艾尔文觉得自己回答的声音似乎很远很远。

太好了呢。

去吧。

应该这样接下去的。应该这样说的。

他明明知道，喉咙深处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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